科技奴隸 Technopoly

首先,這本書的書名,你可以望文生義,但是這絕對跟科技業無關,它實際上是一本社會研究的書,關於媒體、技術發展影響人類社會的價值觀念、意識形態的探討。

作者波斯曼提出四條人文主義原則,用以指導媒介研究和傳播研究:
(1) 媒介在多大程度上對理性思維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2) 媒介在多大程度上對民主進程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3) 新媒介在多大程度上使人能夠獲取更多有意義的資訊?
(4) 新媒介在多大程度上提高或損害了我們的道德感和我們向善的能力?

我馬上想到了最近台灣發生的反旺中事件,事情越演越烈,我用這四點來審視台灣媒體的現況,沒有一條符合。

在旺中併購案之前,蘋果日報是遭受抨擊的,其主要在於第三點以及第四點,花俏的報導,譁眾取寵式的排版文字,使得許多人會批評其報紙內容太多腥羶色,太多地方小事,遮蔽了真正需要關心的議題以及國際大事。

但是今天,在旺中併購案下,用第二點來審視下,蘋果日報失去的獨立經營權力,讓媒體掌控在財團中,又是一個如此敏感的親中財團,對於台灣的民主以及媒體獨立性之損害是讓人群起憤慨走上街頭的原因之一。

這只是在書中提到的一小部分,我並沒有準備、也沒這個能力論述這個事件。但書中更重要的部分在下面:
文化可以分為三種類型:
(1) 工具使用文化
(2) 技術統治文化
(3) 技術壟斷文化

十七世紀以前,人類都還屬於工具使用文化,在工具使用文化中,技術並不被認為是獨立自主的,技術受到忌諱體制或宗教體制的管束。

1776年,也是經濟學之父亞當斯密寫了國富論那年,開啟了技術統治時代,一直到十九世紀的工業革命,十九世紀可以說是機器、技術在寫歷史,但是在技術統治文化下,社會的傳統跟符號世界並沒有被摧毀,僅僅是把社會傳統和符號世界置於從屬地位。

但是到了技術壟斷時代,技術重新界定這個社會上的宗教、藝術、家庭、政治、歷史、真理、隱私、智慧的意義,換句話說,技術壟斷就是極權主義的技術統治。管理學的演進變革中,第一個提到的人物應該屬於泰勒(Frederick W. Taylor)莫屬,他的『科學管理原理』以及他提出的科學管理方法被用於軍隊、律師業務、家庭、教會和教育中,實屬技術壟斷的濫觴。

為何泰勒的科學管理被作者定義為開啟技術壟斷之門,原因在於,泰勒的科學管理一開始被用於工業生產,泰勒的初衷是科學地研究工廠,不僅是增加利潤,而且是為提高工資、縮短工時、改善勞動條件。它的體系包括『時間和動作研究』,用於法律、規章、工作原理的『科學』取代對工人個體的評判。換言之,工人必須放棄習慣了的傳統經驗法則,事實上工人被解除了思考的責任。泰勒體系代替了他們的思考。這一點至關重要,因為隨之衍生的觀念是,任何技術都能代替我們的思考問題。

這樣的觀點,就是洪蘭說,人越來越像機器,機器越來越像人的說法。甚至,人就是機器。

資訊革命常被人提起,總是認為電腦開啟了資訊時代,但是其實早在十六世紀印刷技術發明之後,就開啟了所謂的資訊革命。





資訊革命的五階段:
印刷
電報
攝影
廣播
電腦

這一系列的革命,也依序代表了從工具使用文化一直到技術壟斷文化。
電腦,是這個世代的技術壟斷典範,任何科學、技術,只要宣稱電腦判讀、電腦顯示,人們就全盤相信,那是因為技術壟斷下,電腦代表權威,電腦是人,反之人是聽話的機器。從在電腦世界的一些詞彙就能看出這樣的觀點,當世界上第一支程式被用來阻礙其他程式的運行時,我們將這樣的程式叫做『病毒』,但我們習以為常,我們會說電腦『中毒』了,我們需要替電腦『診斷』,寫程式的工程師常在『debug』,這樣的暗喻使人是機器,機器是人變得越來越淺移默化。

書中的一段話:
這種語言不僅是生動如畫的神人同形同性論,他還反映了人在人-機關係感覺方面的深刻變化。如果電腦可能患病,那他也能保持健康。只要健康,他們就能夠做到思路清晰、決策正確。言下之意是,電腦有意志、意向和理性。也就是說由於電腦的決策,人的責任就減輕了。通過一種形式上的語法點金術,我們『用電腦計算』就變成『電腦計算』。如果電腦能夠計算,那麼它也可能下決心誤算甚至拒絕計算。銀行出納員說無法告訴你戶頭上的餘額,因為電腦故障了,言下之意,銀行的職員誰也不負責,電腦出錯,疲勞或生病,為什麼怪罪人?我們可以把這種思路叫做『動因遷移』,這是向米爾格蘭姆(Stanley Milgram)借用的術語,意思是,人把某一結局的責任從自己身上遷移到一個抽象的媒介上。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等於放棄了控制權,放棄對電腦的控制而不感到後悔,也就是說,我們可能會去追求誤導人的目標甚至是非人性的目標,因為電腦可以完成這樣的目標,或者說我們幻想電腦可以完成這樣的目標。

電腦的程式是人寫的,規則是人訂的,但不是寫程式的人不知道,甚至是寫程式的人也不知道,例如電腦判定你的血壓高,哪種標準是血壓高? 這牽涉到統計學以及衛生組織的訂定,它依賴的是一般人平均血壓的狀況來做一個平均跟上限的設定,但是假如我們一般人只因為在電腦上顯示超過140mmHg就認為自己得到高血壓,毫不猶豫地相信螢幕顯示、電腦顯示,就可能落入了技術壟斷的陷阱中。

還有許多隱形的技術,包括智商、美麗的標準、民意調查,基本上都是在統計學上玩弄的偽科學,它把人的智慧量化,智商112的人就是比智商128的人笨,身體的比例、胸圍的大小多少,就是美麗的標準,民意調查的抽樣去翻統計學課本就知道不計其數,但是我們都只看結果,因為我們會說這是電腦計算、科學研究指出、英國、美國研究等,甚至包括大學的評分標準,我們將學生的學習量化,考70分的人就是學習效果比80分的人差,應徵面試做性向測驗,把人分成五種動物,哪種動物就是適合做這樣的職位,幾乎不管個人差異以及真實情況。當科學=量化,社會研究這塊大餅勢必想盡各種方式晉升『科學』的地位。

當年,我以為經濟學是社會科學之母,後來才發現所謂科學,就是因為經濟學是一套背後人們用數學掌握的一門學問,相較於其他學科,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經濟學提供了其他學科不能提供的『科學』,也才能擠身諾貝爾獎之門。翻翻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去翻凱因斯的一般理論,裡面是沒有數學的。

這樣的迷思下,並不是要全盤否定數學應用在社會研究中,但是我們必須時時警惕自己,在這樣的技術壟斷文化下,別讓自己變成機器,也別全然相信量化的結果,因為量化必然導致簡化,簡化的結果必然無法呈現最真實的原貌,既然不是真實的原貌,為何就這麼毫不猶豫地接受眼見的數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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